邓丽君与大陆新音乐运动
七十年代末的中国大陆,上下几辈人从一个阴沉峻酷的革命梦魇中悠悠醒转过来。抬望眼,依然是雾失楼台,月迷津渡。正在此刻,一缕轻曼的歌声从深锁的国门缝隙间飘逸地飞过来了--这就是邓丽君和她的流行歌曲。对邓丽君的“倾城之恋”,是贯穿于整个“后文革时期”的一大文化事件,其缘由及意义却因它已被下一阶段的流行价值所超越,而未曾仔细评析过。大陆青年所以被称为“无歌的一代”,完全是几十年频繁而冗长的*治运动所致。呼啸往还的革命战车碾碎了一切,无论是道统文化还是坊间的流行文化,都在激沸的时代大釜中被煎熬得皮开肉绽,面目全非了。“大传统”与“小传统”一一扫地出门,人们的心灵空间便被一种粗砺、刚硬、沉重、没有活气的精神巨兽所盘踞。它君临一切,全面支配着每个人的行为、思维、话语乃至呼吸!你的声带与歌喉当然不能幸免于难,循例得依照既定的模式与曲谱来发音,万万不可稍有差池。自中共建*后,本系个人性灵之抒发的歌吟竟被至为简明地划定成“歌颂型”与}声讨型“两大类,基本调调却同样强横硬朗。至登峰造极的文革时期,歌曲的功能进一步简化,几乎成了毛语录、*报社论、大批判文章的同类项和扬声器,字字铿锵,有如一把在”阶级敌人“的血泊中淬过火的钢刀,更似红色义和拳的香坛上攻无不克、战无不胜的”灵验“咒语。这种”革命歌曲“有否美感甚至不须费唇舌去讨论,它之彻底没落也并非因为”太难听“,而是制造这种文化怪胎的那个时代猝然终结了。作为时代精神的载具,那些浩如烟海的之作品充斥着太多的*治符号,既然*治的母体本身已倾圮,皮之不存,毛将焉附?你想再哼唱也张不开口了。邓丽君的歌正在十亿人民茫然而且”失声“之际,如甘霖般洒落这片焦土,教人耳目为之一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