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事飞姐告诉我说新能源和爱康签的员工体检套餐挺便宜,于是在9月15日约了去做体检,当天早上,爱康国宾门口的队伍从前台一直排到电梯口,老中青各色人等都有,可能大家都有自己身体确实需要检查一下的担忧。
躺在B超床的时候,医生在我的右上腹部用个探头来回的滚动,我问她,这是哪儿。她说,这是胆。这个位置偶尔隐痛已经两年多了,为此在浙二查过肝查过胆查过胃,后来往胃病的方向开了不少药,但每到晚上平躺睡的时候,总觉得扯着有点难受。这次好在体检时正在痛,也明确了这个位置是胆,我心里隐约感到之前治胃病的方向根本就是个错误。
过了大概一周,手机上收到检查报告,胆囊里有个16mm的结石。于是又在9月23号约了浙二的门诊,浙二并不认爱康的B超单,要重新预约,但因为人太多,只能约在第二天。由于实在不想再饿半天,转身去挂了急诊的B超,心里还暗暗夸自己真是个小机灵*呢,谁知医生看了一眼说,急诊的B超只适合急着诊断,查不清楚,你着急没用。叹一口气,庆幸还好自己并没有退掉之前的预约单。
第二天,又是空腹等着,偏巧遇到难得一见的医保系统故障,医院的各处智能终端前都挤满了疑惑的人情。好在只是医保帐户受了影响,普通结算并没有什么问题,在十点多的时候拿着B超单坐到了门诊大夫面前。他用平静的眼神瞄了一眼,然后更加平静地说,“已具备手术指征,建议割掉”。我大惊失色,前一秒还为自己终于发现了毛病在胆不在胃而高兴,后一秒就听说自己要失去一个胆。我问他,没有别的办法了吗?他摇摇头。
走出门诊室,给我的好朋友余医生打了个电话,可能是因为中医的出身,她认为任何器官如果能保留最好保留。我看看手机上浙一上午还有专家空号,掉头打车去了浙一。
浙一比浙二人头更加汹汹,据说浙一的肝胆胰外科比浙二更好,我真心希望专家能给我个不同的方案,专家略长我几岁,态度非常随和,开玩笑的抱怨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,我说那你先去上厕所吧。他先号号脉,说,你的脉怎么没有了?我说,因为我实在太饿了,他笑笑,看看我的B超单说,已经具备做手术的指征,你要是实在不想做,我先给你开点药,你半年以后再查查,如果没有继续长大,那就可以先不割。
我心里固然理解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,多半情况半年后也没啥好转,但抱着对自己器官依依不舍的感情,我还是打算先开点药。八楼的电梯往下慢慢移动,看着门诊各层或瘫或坐或躺的人群,在医院里总是能特别容易产生众生皆甘的悲悯。
于是又到了十月,自己变得特别小心翼翼,不敢多吃,也不敢多动,怕胆囊炎发作,也怕结石卡到了哪里,前思后想,10月26号再去浙二挂了个专家号,专家的语气倒是十分确定,他说,你既是胆泥淤积,又有一颗结石,胆实际上早就没什么功能了,迟早就是一割,趁着现在年轻恢复得快,不如割了吧。我点点头,好的。
可能是医疗资源实在紧张,医院为了减少病人住院的时间,把术前检查尽量地早点做完,下午一点过去,本以为很快能离开,但检查项目很多,坐在手术室门口等医生评估谈话,可以看到透明中庭的光一点点暗去,慢慢从白天到夜晚,旁边有个大姐问我做什么手术,我说胆囊切除。我问她,你呢?她说,乳腺切除,我侧头看她,她的脸上毫无波澜。
所有检查做完快八点了,医院通知手术。通知来得比我预计的快,不到一周,约在周六的下午一点。我对手术还有点期待,但对饥饿却很惶恐,想着下午一点应该也还好吧,谁知之前陪过家属的同事告诉我,医院的时间,她老公上次排到六点才手术。天,我好怕!
按医瞩,晚上八点开始禁食,十点开始禁水,手术当天早上六点前可以喝点粥,但我一觉睡到了七点,失去了术前最后一次进食的机会。十点多,和老公会和,十一点开始洗头洗澡,一点钟,准时到达手术病房,交资料的时候,我的手都在发抖,护士笑我,别紧张,是个很小的手术,我气息奄奄地看着她说,不害怕,是饿的。然后是一个年轻的医生建档,了解之前的病史,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嗡嗡作响,但我的大脑却拒绝承担起翻译的功能,唉,它也饿了。
我又能怎么样呢,等着叫号,等着挂上盐水,再等着叫我的名字,爬上床,被推进手术室。护士拿个面罩套在脸上,再醒来手术已经做完了。被推进一个很大的病房,每列每行都躺着一个正在准备苏醒或已经苏醒的人,我想,这场面应该有几分壮观。
然后就进了住院病房,病房里有三个病人,一个和我一样刚做完胆囊手术,另一个是做的半月板手术,或许痛感不明显,和家属聊得分外热烈,我那点残存的理智实在约束不了自己暴躁的脾气,隔床大叫了一声,你们聊天声音小一点!
护士过来挂水的时候,对老公说,“六个小时内,不能让她睡着!”各种点滴次第注入体内,五瓶还是六瓶我也记不得了,夜晚降临,隔壁床的家属是个鼾声如雷的男人,如果只是声音大,我觉得规律性的噪音也能逐渐让人麻木,但他偏偏每一次划破苍穹呼噜都能打得与前一次不同,还掺杂着零星的呼救和命令,没错,他还说梦话。
一直忍到早上五点,那个男人终于醒来,我语重心长地跟他说,“那个大哥,我建议你去看下呼吸道。”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,但我能感受到他的错愕,我继续说:“我不是说你打呼噜声音大,而是说你每次都好像要把自己憋得喘不过气了,你老婆在你身边,你问问她。”他善良的老婆可能也是不好意思,小声嘀咕了一下:“再这样打下去要老年痴呆了。”我再加一句:“可以用呼吸机调整的,我有同学就试过。”那个男人没有说话,也没再深眠,呼噜声没再响起。唉,这也是个好人呢。
我侧头看了一眼老公,他依旧睡得深沉,可能睡梦中以为我在和他说话,还嗯嗯了两声。于是,我也终于在凌晨五六点的时候,浅浅地睡了过去。
七点还是八点我记不清了,当医院终于把白粥端过来的时候,我感觉自己的胃已经被饿缩成一团,喝了两口依然没有舒展开。进了洗手间,解开衣服看到多了三块纱布,可能麻药的劲还没过,倒不觉得太疼,可能因为点滴打得太多,老是很想上厕所,但坐厕又实在太脏,于是就变成了马步式上厕所,哎,老娘之前的深蹲真没白练。
看到我的结石,小小的一颗像个杨梅核,表面一粒粒的不平,想像着它怎么摩擦着胆囊壁,小小的感怀了一下。
中午时分,医院就通知我们要出院了,医院的速度的,看看费用清单,九千多,社保报了六千多。打了一辆滴滴,道路好像变得不平,不,是我的伤口现在对轻微的抖动都十分敏感,终于忍到了小区门口,走路的姿势已经有如六七十岁的老妪,腰腹完全无力,只能佝偻着腰。慢慢爬上楼,又爬上床,老公把我平放在床上,一阵发自体内的疼突袭而来,我连着叫他又把我扶着坐了起来,可能有什么伤口被扯了吧,于是只能靠个被子斜躺着。
出租房空间太小,实在不方便照料,我看看一脸困倦的老公,决定还是让他回去休息,反正我除了起床用不上力,其余的日常生活还好,他找了个绳子绑在床脚,让我起床的时候有个借力的地方,然后就先回去了。
陆续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