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风萧瑟，树叶零落，从阴冷的手术室被推到病房里，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右腹部，感叹人无恙，胆已舍。
大约是八九年前的一次体检，医生告知我胆囊内有胆固醇结晶生成，应注意饮食，加强锻炼，引起重视。我却因为年轻，没当回事。熬夜加班、饮食不定、奶茶撸串，无所顾忌。时隔多年后的两次腹痛，算是让我领教了“小石头”的厉害。莫名地开始腹痛，痛到全身蜷在地上，口吐*水，医院急诊，当时医生竟然不作任何检查，就只挂水护胃止疼，如今想想有些后怕，若当时是其他病灶引起的疼痛，恐怕现在早已小命不保。急诊挂水三天后，症状有所减轻，自我安慰是从小脾胃弱引起的胃疼。事后抽空去做了一次胃镜，检查结果正常，立马就好了伤疤忘了疼。再隔了一段时间，如此疼痛再次发作，我被强行推去做了一次CT检查，索性在胆囊中发现了一颗小石头，遂可以推断这两次的疼痛是因“石头”引起，当年的胆固醇结晶已经荣升为石头，俗称胆结石。
胆，属六腑之一，连肝之府，在右胁之内，附于肝之短叶间，形若悬瓠，呈囊状。胆内贮藏胆汁，是一种清净、味苦而呈*绿色的精汁。自从我知道自己的胆囊中有颗小石头，我便视它为身体的一部分。所谓命运共同体，小石头收囊了我的喜怒哀乐，收囊了我的甜酸苦辣，我常认为它替我平衡了我的优柔寡断、自我冲突，犹如一枚定海神石。都说石头会作怪，它却无声无息，乖巧懂事。这些年，没有再让我吃过苦头，似乎很通人性。加之身边患胆石症的不在少数，我也有些习以为常。诚然，我是讳疾忌医，自我暗示，石头的成因和发展自然有其规律，所谓通则不痛，痛则不通，所有的结石结节肿瘤都有共同的成因便是“淤堵”。我只是作了对它的接纳，却没有从自己出发去正视它的问题所在，如今想来有些好笑。
医院复查，医生觉得这宝物在肚子里已然成精，撑满了三分之二个胆囊，且伴有炎症，综合各种因素，已经到了不得不连根拔除的地步。我再去翻书，查查除了平日知道的“肝胆相照、义胆忠肝、胆小如鼠、卧薪尝胆”里讲的胆，胆还有什么作用？《素问·灵兰秘典论》：“肝者，将*之官，谋虑出焉；胆者，中正之官，决断出焉。”胆，主决断，对维护脏腑之间的协调有着重要作用。脏为实，腑为空，胆属腑，胆气为阳；肝属藏，肝气为阴。天有四时五行，以生长收藏，以生寒暑燥湿风；人有五脏化五气，以生喜怒悲忧恐。五脏（藏）实而不能满，六腑传化物而不藏。眼看着，从此六腑缺一，肝胆不再相照，肝兄如何承受之轻？
纵有万般无奈，也只能狠狠心替小石头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，切腹取胆。古有扁鹊剖腹换心术，今有名医曹氏窥镜取胆。入院一天后，顺利手术，麻醉醒来，石头已经分娩，胆也已完成这一世的使命。从此，此生无胆……
（记于年11月22日）
至慧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