胆囊
孕中期稳定的时候,我发过一个微博,那时候早期的种种不顺刚刚过去,我满心期待接下来的日子,希望想想继续强壮下去。
9月底的大排畸,B超医生说仿佛没看到胆囊,叫我出去走走。当天下午一共看了3次,下了胆囊偏小的结论,胆囊只6mm*2mm大。当天同时要做胎儿心脏彩超,因为想想的体位不合适,医生始终看不清,跟我约了几天之后她再次上班的时候来看。
9月的最后一天,重新检查胎儿心脏,想想依旧每次B超都不配合,肚子里乱转就是不把肚皮露出来,拖着B超医生在国庆前夕为了我一个人加班。最后心脏看完,有其他超声科医生到我的诊室,找我的医生聊天。我就顺便请他们帮我看了想想的胆囊,医生看到了,说确实很小。但两个医生都跟我说不要紧,以他们的经验这不是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。
我的产检医生出于谨慎,向我揭示了各种可能的风险,畸形、智商低下、其他可能的发育不良。口气严肃地建议我尽快见遗传咨询门诊,对胆囊做针对性B超,约核磁检查,做羊水穿刺确定有没有染色体异常。
国庆假期我依然保持了心情放松,了解到胆囊偏小或者缺如都不算严重问题,不会影响生命,可能影响的是未来的消化和营养吸收,不是引产指征。需要担心的是胆道闭锁,但孕期没有任何途径可以确诊。
在做针对性B超前,我每天都在跟想想说,我们胆囊长大一点吧。可是针对性B超那天,医生动态观察了2次,告诉我:胆囊未显示。
核磁共振的那天,我特别害怕,被缓缓送进那台硕大机器的狭长“肚子”让人非常窒息,耳边是巨大的轰隆声,我使劲抬着眼皮,往头顶处的光亮看,看到外面的光线才让心里不那么怕。想想在我肚子里使劲地乱动,机器的声音震耳欲聋,突然心里觉得很对不起她,总在想,到底是我哪里出了错。
那天下午还有一次常规的孕期B超检查,胆囊在消化食物时会收缩变小,空腹时会“变大”。想想如果喝了羊水,胆囊就会收缩,和我吃不吃饭没关系。然而我还是一厢情愿地想着,我不吃午饭,饿着肚子,想想的胆囊会大点的。一直饿到下午三点,进了B超诊室,我试着问医生能不能帮我看一眼胆囊,医生人很好,细细地看了半天,还是没有。助理医生在系统里调取产检记录时,也告诉了我还不知情的核磁结果:胆囊显示不清。
从诊室出来,回到一楼见到毕哥,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。
那天阳光很好,医院门口,害怕、委屈、内疚、也生气。
生下她是从来没有摇摆过的决定,但我就是想不通。害怕医生提示的小概率事件会发生,委屈别人都顺顺利利凭什么我的孕期一路*灯,内疚自己身体那么好但是她一路要过关斩将,生气我的人生总是在看似顺利中又总是添些插曲。
边走边哭,边走边哭。
从医院哭到了旁边的德克士,边哭边吃饭,我还在怀孕呢,我还要吃给想想。
为了能多跟医生交流,医院见了医生,咨询了我对羊穿的一些疑问。见完医生,出来等待做B超。一直乐观的毕哥终于脸都僵了,我说你看,当你也直面医生的畸形、智力低下等等的恐吓后,你也被吓到了吧。我摸着肚子问想想,想想,你应该不会是个傻子吧?
B超医生是省妇幼的专家,他看了很久,中间几度拿纸来擦我肚子上的耦合剂,每一次来擦,我都很怕。怕他叫我起来,怕他放弃我。
最后他叫来了其他诊室的医生一起会诊,一个年轻医生指了一处模糊的位置,问是不是。我的B超医生说:
“是。”
他喝了口水,准备脱下白大褂下班了。
“不用看了,这个形状肯定是了。”
想想:从0到1
36W+6的2点钟,圣诞节凌晨,睡梦中的我莫名烦躁。最后的这几周,晚上起身已经很困难了,但那晚我不想喊醒毕哥,就自己撑了一下,起床去厕所。回床时毕哥醒来,问我怎么不喊他。我说我莫名烦躁。
话音刚落就一股暖流冲出来,我说完了,我出血了!
摸黑冲到厕所,一大股水掉到地上。我破水了。
迅速穿好衣服,平躺在沙发上,毕哥收拾待产包。天冷人也怕,我有点哆哆嗦嗦,心里想的都是,想想还差一天才足月。
想想还差一天才足月。还差22小时。
流出的羊水很多,其实用脚想也知道,这只能是羊水,不可能是其它的。但我内心里很抵触这个现实,还在医院的急诊看一下。还好毕哥没有失去理智,拒绝了我的无脑提议,直接开车奔往华西。
我躺在车后座,望着外面的路灯,光影明暗中,猜测车子拐上了哪条路,下一个路口还会不会是红灯。现在都不记得,当时那段二十几分钟的路程,我和毕哥说话了没有。
躺在急诊的检查床上时,我内心还在希望医生告诉我这不是羊水,当然这不切实际的愿望破灭了。
在美国的徐楚陪我聊了几个小时,我人还很兴奋很嘚瑟
办好手续,毕哥推我去病房。我询问了2次是我们自己去住院吗,毕哥说是的。
走到半路接到急诊电话问我们哪去了,来推我的护工大姐找不到我们。。。。
上午10点钟,躺在过道的我终于见到了我的负责组医生。宫颈软,已经消了85%,夸我配合内检,条件不错,可以上催促宫缩的药了。
躺在过道,被医生表扬,心情不错
促宫缩药的流速不断被加大,然而我始终没有足够强的宫缩,管床医生一直来看我,说我肯定要第二天才能生了。我开玩笑说,说不定我就是天赋异禀的那一个。
流速加到的4个小时后,下午两点过,强力的宫缩来了,并且几乎让我没有喘息时间,十分密集,开始还谈笑风生的我,从此开始被强力的疼痛袭击到眼睛紧闭睁不开。
我一直闭着嘴忍,不喊不叫集中注意力呼吸,医生也出于好心,认为我才刚刚有反应,不会开指,不用内检。直到下午三点,我要求的病房终于消*完毕,护工来过道接我时,问医生是把我推回病房还是直接推产房,医生给我内检发现,我居然真的用了不到1个小时,就开了两指了。
医生摸着我的肩膀说,你真的天赋异禀,能干能干,太能干了。我在又想笑又痛得睁不开眼中,跟她再见,一路闭着眼睛吆喝着我要上无痛,被推进了产房。
20分钟合格胎监才能打无痛。然而想想直到生产的这一天,仍然保持着不配合的态度。总是在只剩最后5分钟时突然跑掉,仪器失去胎心感应,常常令人精神紧张。医生说你宝宝怎么总是跑掉,我说这就是她,从NT开始的B超和胎监,都不喜欢一次过。胎监不过一直延时,而我只能继续绝望地等待无痛。
胎监终于通过,救命的无痛打上了,我抱着巨肚蜷缩成虾,后背脊柱挨了一针。针孔流了血,我也对胶布过敏。但最重要的是,无痛在我身上失效了。
疼痛没有任何减轻,密集的宫缩依然在攻击我。因为针孔流血,麻醉医生重新给我扎了一次。
第二次依然无效。
在宫缩的间隙,我一直在表达我很痛,我说我没有减轻痛感,我说我真的不是矫情的人,我说我真的很痛。医生大概觉得我是忍痛能力差,所以只是安慰我,让我保持呼吸。我说我完全没有“上天堂”的感觉,甚至还引来了笑声。
这几个小时的开指,我几乎没有睁开过眼睛。一度崩溃要哭了,医生大声喝止,又憋住眼泪继续拉玛泽呼吸。宫缩由弱到强,再慢慢转弱,我数着呼吸,数到6波宫缩时,疼痛到达顶峰,之后慢慢减弱到平息,然后马上又来。在那几个小时里,我全靠着6在撑,只要数到6,这一波我就能挺过去。
生孩子是一个死不了就只能继续熬的过程,中间我的血压升到+居高不下,氛围有点紧张,最后服了降压药控制了下来。我的头和上身都痛到不自觉地剧烈发抖,医生按住我的手,毕哥压着我的脑袋帮我控制,就这样痛到了7点多,已经开到了6指多,我心态真的要崩溃了,以为我一直以来最担心的情形发生了,我要硬挺到生了。
终于有一位麻醉医生觉得不对劲,说给我重新配药来腰麻,我带着哭腔说谢谢。然后度秒如年的等她回来救我。
这是扎在我脊柱上的第3针,医生扎好后,好像在我的腰上揉了揉,而我瞬间就睡着了。
再被医生弄醒,可能也就过了几秒,剧痛消失,我终于上了天堂。也是这个时候,我才终于睁开闭了4个小时的眼睛,看了看医生和产房,还有毕哥。
扎在我后背上的3个针眼
已经不成人形的我,在无痛生效后,对着镜头给家人和朋友们报了平安
无痛真的是人类之光,我获得了短暂的休息。接着助产士进来教我用力,夸我会使劲,让我进行几次练习。宫口开全后,就是使劲到眼球都要凸出的推。用力的时候,从脸到前胸全部都是汗珠滚滚下,腰感觉下一刻就会断掉,而我在这时,还不停抬眼瞟向我头左上方的钟。
我想把想想带到足月出生。
无痛的效果逐渐减弱,我又被剧烈的疼痛折磨的无法睁眼。直到有一个间歇看了一眼时间,23:45,我知道我应该能挺过24点了。
最后的阶段,就是听从指示用力。一个助产士温柔地夸我鼓励我,另两个助产士非常严格在一波宫缩中尽量多推几次不准我松懈。过程中,我央求他们调高无痛剂量,保证我绝对很听话一定跟从指示使劲,也一度气若游丝问能不能赶紧给我一剪子让小孩快点出来,每一次宫缩间歇都会瞬间睡着然后几秒过后再次醒来push。
12月26号凌晨1点03分,想想的胎龄37周整,她出来了,足月。
前期怕流产,中期在找胆,晚期怕早产。这一路艰难的孕程,我度过了。
想想出来的那一刻,我累到没有任何知觉,是毕哥告诉我,我才知道生出来了。我听到一声啼哭,又瞬间昏睡了过去。再几秒钟醒来,已经不记得想想哭了没有,突然很害怕地问了一句她哭了没有,助产士说怎么没哭呢,我才又放下心来。
疼痛瞬间退去。因为太累,已经没有精力激动和哭,特别平静地看着助产士在处理想想。毕哥在核对想想的五官,手指,太好了,它们都在。
欢喜还没来,新一轮的恐惧来了。我的胎盘始终下不来,助产士跪在产床上,手压在我的小腹,全身的重量从她的手掌压在我的子宫上,又不准我鼓气抵抗。左右上下,来回地顶,来回地按,我只觉得肚皮和后背已经贴到一起了,痛苦不亚于刚刚。好在最后胎盘终于娩出,而我在产后数天都痛的不敢摸肚子。
一切安静下来后,看着旁边粉嫩的小人,我终于有了些兴奋,我有女儿啦!
粉嫩小人的初登场
产房里,一家三口拍摄了第一张合照
天
出生后的第3天,想想的B超仍然查不见胆囊,医生建议送进新生儿科继续检查。我们同意了。我怀孕时总是盼望,想想生下来就看得到一个形态正常大小正常的胆囊,我要和她一起出院一起回家。结果,还是事与愿违了。
因为胆囊的问题没有和父母们说过,所以骗我妈想想*疸高,得留下来照蓝光。我妈听力不好很好骗,也因为没听明白,以为想想照了蓝光就会被推回病房,所以收拾好行李准备走的时候,问,想想不是还没回来吗?
那几天成都天气很差,天色都昏昏暗暗像傍晚。我在月子中心里按时吸奶,心情低落,想她想得不得了。医院时,得知目前没有其他检查项目只是在等结果了,就决定要把她接回来。
回来的小人,只有g,四斤六两,皮包骨头的两个手背上,留置针的针孔青紫,十几天才消,饿了只是轻轻地哼唧,从来都不会放声大哭。为了刺激泌乳,我要先亲喂30分钟。为了追体重,我要接着再吸奶然后瓶喂,每天不停地喂奶吸奶,感觉自己被抽空,然后期盼着第二天早上的称重。
出生后十天,想想终于恢复了出生体重,也只有五斤。之后一天30g、50g的长,我沉迷于拍摄想想逐渐变大的脸,无比焦虑无比希望她变成个胖子。
出生时只有一块方巾大,今天只能盖一半啦
满月那天,想想3.64KG。我们开心地回家了。
新手爸妈的紧张,在回家的第一个晚上就消退了。想想很少哭闹,从没让我们手忙脚乱过。这一百天里,想想给了我们从未体会过的幸福,怀念二人世界吗,怀念,但是三口之家的滋味也是绝不想按下时光倒流键的真切幸福。
想想出生后的8小时,我主动要求做肝功检查,北京儿研所的一位专家根据自己的研究认为可以排除胆道闭锁。
年的最后一天,机缘巧合认识的一位朋友帮忙介绍了华西儿科胆道闭锁方面的专家,毕哥去见了医生,说基本能排除,回家继续